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君弦》作者:木子衣 文案: 将军与太子那段不可说的清水纯爱~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弦,江钧 ┃ 配角:成瀚,兰萧远 ┃ 其它:宫廷,将军,太子   第1章 (一)   我16岁的时候,第一次独自一个人踏出了宫门。   当然前提是连哄带骗加威胁我的伴读秦子凌,让他帮我打掩护,之后悄悄的跟着出门采办的宫女混出来的。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我买了一串糖葫芦,然后沿着市井之地乱转。   糖葫芦很甜,甜滋滋的让我几乎忘了如果宫里人发现太子不见了,会是什么表情,又或者会是怎么样的人仰马翻。被父皇逮到大概会被胖揍一顿吧。   不过没关系,不差这一顿。   反正前两天太傅要背的书我还没背会,父皇要我理的朝政我也没有过目。正好可以一起算。   这都不重要。   话说本来这个太子轮不到我当,即使应该是我,我也致力于将此重任通过各种坑蒙拐骗之法交付于我的三弟,只可惜他现在才6岁,不能早早的来接我的班。   但教育要从娃娃抓起的嘛。   正好在我还在闲逛的时候,还没碰到事件的时候,我来理一下我的家庭关系。   父皇,当今皇上,后院就两人,我生母,皇后,端庄贤淑的美人一枚,祖上是书院的教书先生;贵妃,三皇弟的母亲,朝中大臣的女儿,也是个美人。后宫关系和谐,颇有琴瑟和鸣之势。   有兄弟两人,一个皇兄,大皇子,苏陌,我的知心大哥哥,只可惜患有眼疾,看不清东西;我排行第二,名苏弦,理想是将三弟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帝王接班人;我三弟,苏谨,每天活在我的洗脑压迫下。   家中人口不多,听说是因为父皇当年因为皇位问题,不少兄弟与其反目,伤心欲绝之下,决定不让他的子女走自己的老路。   其实我很有自知之明的。   当我第一次读懂了一篇帝王列传后,我就知道我不适合当皇帝。但是前年父皇病危,他数数自己的儿子里,就我大概还可以赶鸭子上架一下,就把我封了太子。   天地良心。   苏弦,苏弦,当年取这个名字的时候,难道你们就不知道这个名字注定了你们的儿子我,就只能舞弄一下风花雪月吗?   愤愤的吃完手里的糖葫芦,棒子一甩,我眼前一亮。   你知道的,世界上最不乏的就是英雄救美的桥段。而现在,我即将成为话本中的男主角,冷酷拽的救下女主,然后在一片崇拜中扬长而去。   现在,女主在被一个坏人调戏。哭的梨花带雨。   虽然我不想当太子,但我想成为男主角。   调整好了表情,我杀上前去,“放开这位姑娘!”   在一片惊呼声,我挡下了坏人的拳脚,却引来了他的一批声援。那些人笑的寒颤颤的,而我感觉冷飕飕的。是的,我忘记了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并不是一个大侠。   空有架势的我,只能充当一下温柔的男二。   我面无表情。   人傻还有一个男主的梦,是真的傻。   但是民族的传统美德告诉我,这时候说什么也不能退让,必须强硬到底。虽然这样我可能会被打个半死不活,但毕竟也许我能拯救一名姑娘。   舍己救人。   我摆好架势,随时准备好见招拆招。此时,那“老大”咧嘴一笑,我想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他肯定想这年头竟然还有这么一个舍己救人的傻小子,不打白不打。   但是没办法,只放一名女子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些看起来五大三粗、不怀好意的人,我堂堂太子殿下,实在是干不出这么丢人的事。   说到底,我还是被这个身份束缚住了。   那“老大”一挥手,其他人就蜂拥而上的一起来揍我。   我勉力抵挡了几下,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我身上很快就被没轻没重的打了几下。   很疼。   此时我是有些后悔的,而且不得不认真思考如果我在这被打死了该怎么办。真是……要完。   又拆了几招,挨了几拳,我感觉到力气渐渐从体内流失。回头瞄了一眼我想救的姑娘,她一直在哭,一直在哭。哭的我头疼,带着身上挨打的地方也是一阵一阵疼。   真是太狼狈了。我苦笑了一声。身上又涌出点力气,继续打。   正打着表面上“酣畅淋漓”实则苦不堪言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声特别好听的声音,“住手!”   抬眼望去,汗水模糊了双眼,但那明晃晃的红色给了我不小的冲击。高大的马背上,那个人身姿挺拔,一把长剑在手,嘴边划过了一丝微笑,一席红彤彤的衣衫,长发随意的绑在脑后,整个人看起来张扬又放肆。   他看了我一眼,露出了奇怪的表情,然后越过人群把我拎到了马背上坐着,对那些人放言说,“我的人你们都敢碰了?”   老大僵了一下,接着赔笑说,“小的不知道这是您的人……您看这……真是万分抱歉……”   “这事没完,来日再算。”他撂下这句话,就拍拍马把我和他一起运走了。   我又瞄了一眼他。觉得有些熟悉。一时没想起来,就又瞄了几眼。   他抽了抽嘴角,道,“殿下想起我是谁没有?没关系,你可以正大光明的看。”   我点点头,又盯着他看了一会,终于从记忆中翻出了他的名字,江钧,少年成名,两年前的武举状元,现在兵部任职,将军府的公子。天之骄子。   我之所以记得他,是因为两年前的武举状元是我亲点的——看着名册亲点的。你看他这个名字,就知道我一定会选他,江钧,将军,真是望子成龙。   后来接受册封的时候我见过他一面。当时只觉得一个舞刀弄剑的人竟长的如此俊美,所以就不经意的记在了心里。   然后在这用上了。   “江钧,”我叫,“你要把我带哪去?”   “看你喽。”他轻笑,“你要是愿意这么回宫也可以。”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我会死翘翘的!   等等!我突然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太对劲,本来我不是应该当男主的吗?现在这个发展,我是不是串戏成女主了?接下来难道要演一出什么以身相许,什么喜结良缘啥啥的?   我有点风中凌乱。   “我先带你回府包扎一下,然后送你回宫可好?”他大概是看我不做声,就给了我点建议。   “可以。”我思忖了会,觉得这个主意比较不错,就答应了,“但是不能被别人看见。”   他又笑,笑容耀眼的让我都有些嫉妒,总是被教导说不能喜形于色,我也是很崩溃的。   “放心。”他道。   于是他带着我翻墙进了将军府。我很眼红翻墙这个技能,但是没办法,不会就是不会。他拿了药水给我,又让人烧了开水给我沐浴,找了一套干净的换洗衣服,让我自己打理。   我很满意。   只是衣服有点大,但总比那套破破烂烂、脏兮兮的强。   我去书房找他的时候,他看着我愣了一会,然后又“扑哧”的笑,“这衣服有点大啊。”   “那也比你那红衣服正常。”我翻翻白眼。   “哦,这衣服啊,今天去喝喜酒他们要玩游戏,我被人赶鸭子上架,最后只能愿赌服输了。”他耸耸肩,一脸无奈。   “这游戏的赌注真有意思。”   “是吧,但我还挺喜欢红色的,毕竟这种颜色就只能年少的时候穿穿。今天穿就权当沾沾喜气了。好了,我们走吧。”   他拉着我走到墙头,抱着我翻了过去,又骑马送我到皇宫的那个早上我溜出来的门。   宫里面看起来比较平静,我估计事情还没有露馅。   他准备转身回去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拽住了他的衣服,“谢谢你!衣服改明洗好还你。”   他转身,定定的看了我一会,突然叫了我的名字,“苏弦。”   这声音好听的让我几乎沉醉其中了。   “下次别自己出来了。”他又说。那个眼神非常认真,但没一会又恢复了满满的笑意,“下次,你不一定这么好运能再碰上我。”   这是我第一次被父母以外的人喊名字,我竟有些动容。于是我应道,“好。”   他离开的时候,是漫天的夕阳红,背影被拉着很长很长。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梦到这个我和他相遇的日子,那天的景色正好,人也正好。   我们的初遇。      第2章 (二)   回宫里的时候,秦子凌苦哈哈的望着我,像一只被丢弃的小狗。虽然我今天的确丢下了他,拖了他帮我挡风挡雨。   “没被发现吧。”我很诚恳的问。   “没有。”他说,“哼╭(╯^╰)╮。”   看,这显然是对我非常有意见。   “辛苦了。”我拍拍他的肩膀,“我也就不给你奖励了,毕竟我今天在外面过的很凄惨。”   “嗯?”听我这样说,他才仔细打量了一下我。   “衣服换了……这衣服有点眼熟啊……”他深思,“好像见过。”   你可不就是见过嘛,还熟的很!   秦子凌是相府的公子,被他爹带到宫里给我当伴读,相府和将军府正好一文一武,保证了朝廷上的安稳和谐。两家关系还挺密切的,听说经常串门。   “你看错了吧。”我不动声色的说,“好了你回去吧,我要吃晚饭了。”   “你连顿饭都不留我!”他猛的抓住我的胳臂,逮着我使劲晃,“一点良心都没有!”   他抓的正好是我挨打的地方,我疼的脸都白了,好不容易稳住他,说,“秦子凌!你这是以下犯上!”   “我现在就到皇帝那告状去!”他威胁。   “告啊,告了你也跑不了!咱俩一起倒霉!”我疼的直咧嘴,还不敢碰,怕越碰越疼,只能静待这阵疼痛过去,“你下手这么没轻没重的!”   “这么疼啊。”他看着我的样子,估计是猜出了什么,“你今天在外面受伤了?”   “被揍了几拳。”我不高兴的答道。   他倒是很高兴,一下子就转怒为喜,“活该。”   “可不就是嘛。”我自己都很郁闷。   “上药了没?”   “恩。”   “我猜猜,是给你这套衣服的人救你了吧……你桃花运不错啊!”他笑的一脸暧昧。   “滚!我是男的。他也是男的,哪门子桃花运!”虽然我的确思考过话本的喜结良缘的结尾,但果然还是算了吧……   这么美好的事不适合我。   “看你这么惨,今天放过你了。明儿见!”他冲我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晚上我疼的翻来覆去的没睡好。   感觉这趟门出的不值。   下次出去的时候,我应该带一个护卫。   我安安稳稳的在皇宫呆了半个月。每天早上被拉去听朝政,跟着父皇后面处理政务;下午的时候跟着太傅学习,看看书。傍晚的时候照常去给三弟洗脑,每天在他耳边说,“你快点长大啊~来接我的班啊~”当然我得躲着那些宫女侍卫,省的他们会去父皇那边告状或者惹出什么是非。人言可畏。   说起来三弟每次都会问我到底要接什么班,这时候我就神秘的一笑,然后说“只要等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出现就行了。”然后拼命的督促他学习各种知识,以培养一个合格的接班人。   每到这时候我都会特别自豪,因为我觉得自己为国家的未来操碎了心。   除了上述日常活动外,我偶然会到后花园转一圈,春暖花开的时候,花园景色还是很不错的。又或者与我皇兄在棋盘上杀上几局,与他畅聊一下人生啥的。其实大哥只是看东西不太清楚,但离近些还是看得见的。他棋艺特别好,我总是下不过他,但仍然乐此不疲的与他一起下,希望有朝一日能出现奇迹。   只是最近几天输棋明显比以往快的多。下到最后的时候,皇兄非常不耐烦的将手中棋子一摔,疾声厉色,“苏弦!你在想什么?”他明显感觉到了我心不在焉,最终忍无可忍的爆发了。   “额……没想什么……”我心虚。   果然我皇兄瞪我一眼。   我一惊,全招了,“我想出宫……”   “上次没玩够?”皇兄漫不经心的望我。   “?!你怎么知道?”   “你以为秦子凌一个人瞒得住这宫里上上下下?”   额,说的也是……我被说的没脾气了。   “你要出宫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总得找个稳妥的方法吧。上次要不是正好碰到江钧,你能活着回来?”   “这你都知道?!”我被吓的一愣一愣的。亏我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的。   “我让人在门口守你的。他看到了不得和我说?”   我理亏,我不说话,我有权保持沉默。   “你要是再想出宫,除非找到一个万全的方法,不然别指望我再帮你兜着。”   “知道了。”我垂头丧气的耷拉下脑袋。   “有些人,你可以适当利用一下。”到底是皇兄,不忍心不管我,给我指点下迷津。   我灵光一现。   所以再见到江钧,也就是几天后的事了。   那几天,我非常愉快的写了一份奏折给父皇。说自己作为一国太子,应该要至少学会一些拳脚功夫足以自保,又结合了天下形势说指不定什么时候战争就会爆发,这时候作为一名太子如果能有足够的兵法知识就可以做出正确的决策,而且如果需要的话,亲自上前线上战场也能有所依靠。后面又写说但现在自己的知识只局限于书面,所以希望能经常去将军府拜访学习,结合一些实战才能更好的理解。而且正好将军府的公子是天之骄子,文武全才,将来一定是国之栋梁,由他来指导自己一定很合适。   这一份奏折写的我自己都快相信我自己是如此勤奋好学的好孩子了。   我开心的上交奏折,静候佳音。   没几天,父皇就给我批了一个“准”字,然后亲自交代了江钧这件事情。   第二天,江均下朝的时候,我让秦子凌帮我拦了了他,带到太子殿等我。   我则迅速的换好了便服,顺手将他的衣服还给了他。   他今天穿的是朝服,看起来英姿勃发,非常帅气。但比那天穿红衣的感觉内敛多了,没有那种嚣张跋扈的气势。   他接过衣服的时候,一脸好笑的看着我,“如愿以偿了?”   我笑眯眯的像只偷了腥的猫,洋洋自得,“当然。”   “所以这段时间就都拜托你了,江钧大人!”   “敢利用我,不怕我报复?”他挑了挑眉。   “既然不能确定下次出来能不能碰到你,不如将这种偶然变为必然,你说呢?”其实我只是庆幸一只护卫到手。   他揉了揉我的头。   我瞪他。喂,你以下犯上了。   他有些不自然的讪讪的放下了手,咳了一声,故作严肃,“走吧。”   “走!”我兴奋的乱跳。   既然是打着学习的旗号,自然就不能太过懒散。该走的地方还是必须要走的。   江钧现在是在兵部挂职,但是主要职务还是在校场带兵。所以我们俩自然是要先去校场走一遭的。   他在下面练着,我就坐在阴凉地看着。还有人找我来挑衅,要不是说闲杂人等不得进入校场,要不然是说练兵期间不能懈怠。每到这时我就笑眯眯的指指江钧,他就会横眼扫过来,吓得和我说话的人大气不敢出的就滚回去了。   所以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每次出来都很自觉的倚在那颗校场唯一的大树下,捧着一杯茶,摊着一本兵法书,每到江钧指挥他们变换阵型的时候我就在兵法书里翻翻找找,偶尔记记笔记,时而打个小盹,好不轻松愉快。   至于上奏折的时候说的要学些拳脚功夫,我只能说这不适合我。   每次练兵的时候,我总是会盯着江钧看上很久。我觉得这个人实在是非常神奇,他平常是那么的张扬放肆,脸上总是带着笑容;但是在校场上的他,手中的刀剑总是在不停的挥舞,是如此的沉稳霸气。他的眼神,不是弑杀,亦不是慈悲,是一种为信仰而坚定,为国家而尽忠的决绝。   我甚至有些担心,觉得这个人太过顽强而坚决,而过刚,易折。   当我看着他在阳光下挥洒着汗水,俊美的面庞染上阳光的色彩,偶尔我也会握紧拳头,希望冲上去和他一战。但是我做不到,或者说我的身体不允许我做到,只因多年前的那场事故。   我原以为那么久远的事我早可以忘了,却未想到我的身体让我不得不一直记得它。   训练完就是晌午了,我肯定不会那么乖乖的回宫,就拉着江钧要找家酒楼吃饭。他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是可能又觉得放我一个人跑肯定不安全,就向我和盘托出说中午和朋友有约,请我先回宫去。   我当然很不乐意,就一直缠着他让他带我一起去。我堂堂太子他不好拒绝,只好恶狠狠的对我说:“不许出头。不许暴露自己是太子。不许随便乱吃东西,不要让其他人碰到你!”   “我去酒楼你不让我吃东西?”还不让人碰我?这都什么条件。   他沉默了一下,“你还是回去吧。”   “我就不。”我就和他杠。   “我要见的是江湖上的朋友。”   “我还没有江湖上的朋友呢,你的朋友不能是我的朋友吗?”   “你……”他语亏,“今天要见的人比较特殊。江湖规矩也多,你答应我的条件,我才能带你过去。你一个太子,要是出事了,我担不起。”   “好。”看你摆出这么低三下四,楚楚可怜的样子,就答应你好了。   事实证明,我没有小心谨慎真是犯了大错,主要是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奇葩的人。真是害惨我了。   我们是向酒楼二楼包间去的。   上楼的时候,由于我比较兴奋,所以走在前面。江钧寸步不离的跟在我后面。结果快到楼梯口的时候,我见一个人站不稳,就伸手扶了他一下。   我自认还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的。   那个人喝醉了,醉醺醺的有了我作支撑就要往我身上倒,我见这人穿着不一般也就往旁边闪了闪,没让他倒我身上。然而一侧身,我看到江均一张脸铁青铁青的。   他直接上前抬脚一踹将人踹到了走廊上,那人与地面来了一个亲密的接触,同时发出了轰然剧响。   包间里的人一下都跑出来了。我抬眼看到了秦子凌。   他也看到了我,张张嘴想喊我,但最终没出声。   “你们竟然敢把他灌醉还把他放出来?”后面江钧把我拉到了怀里,气急败坏的吼着。   我觉得这姿势很不对劲,就想拍了拍他的胸膛示意别搂着这么紧。   但我没做成,因为我很快就觉得身体不对劲,一阵凉一阵热的,然后就晕了。      第3章 (三)   晕的迷迷糊糊的,中间似乎意识清醒了几次,那时觉得身体很疼,像是被好多针一起扎的一样疼。还有人在我耳边吵吵闹闹,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想睁开眼睛,但怎么都睁不开,然后就又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终于睁开了眼睛。身体还是很疼,但感觉好多了,就是手腕处疼的厉害,抬起来一看,果然被划了一刀,估计是放血,放毒。   不用别人多说,我想我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毒了,这个毒有一个特别好听的名字,叫“醉花阴”。它本就是一种烈毒,几乎是碰到皮肤就会渗入,但幸好它对用量有要求,而且制成材料非常珍贵,并且需要一味药引。毒发之后,估计也就是每天疼个几个时辰,到期三个月最后会连疼三天三夜死去。   想想我就害怕。   顺带一提解毒方法。用银针将这些毒逼到一个地方放血出来就可以。但是能将银针用的如此精妙绝伦的人实在少之又少,我当年中这毒的时候,整个太医院帮我用这种方法逼过毒,但是最终还是残余了少量的毒在体内,这些毒虽然不止损命,但也限制了我的身体状况,就像一个地雷随时潜伏在那里一样。不知道触到那里就会毒发。时间一长,毒素堵塞了我的经脉,我就更不可能修习武功了。   这是我的遗憾,但是能捡回一条命来,我想,我应该足够满足了。   只是未曾想天意弄人,时隔这么多年,我竟然又中了这种毒,而且又活了下来。   我转了转头,发现江钧就在一旁的桌子前坐着,桌上的茶早就凉了,烛火也熄灭了,他就静静的坐在阴影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候再看他,我竟然感觉他有些孤独,与这个世间格格不入。   我醒来的动静还是惊动了他。习武之人,警觉一点也是正常的。   “感觉如何?”他问。眼睛里满是关切。但我还看出了一种怒其不争的神情。   我大概是看错了。我默默的觉得。   “有点疼。”我实话实说,“但还能忍受。是醉花阴?”   “亏你知道。成瀚说你以前中过此毒?他虽然给你放了毒,但并没有下药引。”   “对,很久之前的事了。”这不是件好事,我想转移话题,“那个我扶的人叫成瀚?他不是喝醉了?”   “要不是他们故意灌酒他怎么会喝醉!又怎么会下毒!这个人一喝醉就喜欢给人下毒的毛病他们又不是不知道!”江钧非常特别以及十分生气的说,最后总结陈词,“一群欠收拾的!”   “哈哈。”我“哈”一声笑出来,“那他是怎么醒酒给我解毒的?”   “打一顿,浇几桶凉水,灌几碗醒酒汤。”   我盯着他看。虽然我知道他平常生活和在校场上的状态非常不一样,但我没想到他平常是这么,额,嚣张跋扈,张扬放肆,罔顾王法。   “别看我,秦子凌是从犯。”他没好气的道,“你倒是非常不负责任的晕过去了,我和子凌都急死了,明明都嘱咐过你不要让其他人碰,你倒好,直接给人家送上门去让别人害你。”   这真不怪我,我真没遇到过这种奇葩,这世上还有喝醉酒后喜欢给别人下毒的。但这事还是我不对,没把江钧的话放心上,所以我乖乖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他有点受宠若惊,看着我的眼神都变了,疑神疑鬼的,“你这么乖乖的认错?”   “是呀,本来就是我的错嘛。”我很无辜的说。   “好吧,暂时记上一笔。”   ???!!!我都认错了!我不满的看着他。   他冲我笑,“咱们来日方长!”   ……这个混蛋。   “你毒还没解完,要连放三天的血。我这几日会天天带成瀚过去帮你解毒。你最近要多吃点补血的东西。成瀚说虽然是余毒,对身体没太大影响,但他这次尽量帮你一起解了,算是道歉。”   “他给我一个堂堂太子下毒,解个余毒就两清了。不能这样算的吧。”成家的,不多坑点,对不起我自己。这个古老的家族,能人辈出,一诺千金,而且几乎无所不能。   “我……”这时我突然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是从桌子的那边传来的,只见一个人从江均的对面慢慢爬起来,衣服上布满了脚印,头发乱蓬蓬的,整个人看起来又憔悴又可怜,“我真的错了……”   我突然就很同情他。能在江均和秦子凌的夹攻之下存活,真是了不起。但该坑的还得坑。   “我不要别的赔礼,只要你下次能在我命悬一线的时候再救我一次就可以了。”我说,人生总得多点保障不是。   “好。这个你拿着。”他从怀中给我拿了一块玉佩,“无论你出了什么事,只要带着玉佩,就能撑到我到来,我就能救你。”   “多谢。”   “还有一个问题……你的毒……上次的毒是谁给你下的。”成瀚有些尴尬的问我。   我想了想,只答,“一个故人。”   他有些失望,但终究是没有再问。   我想我能推出一些什么。世间能有“醉花阴”的人本就寥寥无几,也许我的故人,和这个成瀚恰好认识,更有可能的是,这个□□的来源就是成瀚。   然而,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也不想再继续追究了。   浑身疼的厉害,指望我自己走回去是没戏了。   好在成瀚解毒的速度够快,我到黄昏的时候就醒来了,没在外面呆的太久。回去的时候自然是江钧背我回去的,我两只小蹄子跟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的,不知为什么,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很开心。   回宫里的时候,宫里的人看着我的样子忙的一片人仰马翻,还有人想悄悄去给我父皇母后报信,我均让江钧以雷霆之势拦了下来。笑话,这事要捅出去,我以后还能出去玩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所有的事都瞒不过皇兄,他当天晚上就杀了过来,指名道姓的把我狠狠骂了一顿,第二天江钧来的时候,又笑里藏刀、绵里藏针的把江钧说了一顿。把我俩数落的灰溜溜的,还不敢有任何反驳意见。   事情最终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了。最终以我的身体毒素全清、只需定期调养为结局。因祸得福的是我身体里的经脉因为毒素已清,大致恢复了原状,只需调理时日就能练武了。我就拜托江钧每次在校场练兵的时候顺带交我一拳半式,权当强身健体。   值得一提的是,成瀚在京城的一家医馆暂时安顿了下来,我们有空就经常去串门,从那找点好吃的好玩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发文,还请大家多多指教啦~   第4章 (四)   没过几个月就到了秋狩的时节。以往这个时候,我都会被父皇母后勒令留在宫里,美其名曰坐镇后方,实则还是怕我身体不好再出什么不测。   今年我身体余毒已清,又有了一个靠谱的江公子作护卫保障,说什么都没有留下来的理由,我就央着母后,让皇兄留下来坐镇了后方,我就跟着一起去。秋狩的地点在京城南边大概两天的路程。因为第一次出远门晚上特别容易兴奋,总是失眠,白天的时候我就没那么活蹦乱跳,像是睡不醒似的一直待在马车里补眠。   补了两天觉,到秋狩开始的那天,我神清气爽、意气风发的拉着江均组了队准备大干一场。   抱大腿还是必须的。   秦子凌一脸怨念的看着我,怪我抢了他的固定搭档。   我朝他微微一笑,随手将他打发给了其他人。   既然要抱大腿,就要捡最粗的抱。这是我的信仰。   被母后好一番叮咛,我就和江钧一人一马出发了。   这次秋狩为期三天,到第三天捕获猎物最多的就能获得皇上的赏赐。毕竟是第一次参加,我还是很摩拳擦掌了一番希望拔得头筹。   但是我还是需要注意一下自身安全。一般来说,狩猎场是各种话本中的事件高发地段,虽然我仔细算了算我可能并没有什么仇家,问题是即使我觉得自己没有,总是有那么些人会觉得自己是我的仇家找上门来,母后把我拉去特定叮嘱了我这个问题。   我倒是觉得母后有些小题大做,大惊小怪的,只是既然提醒了就还是注意一下比较妥当。   我的理性是这样告诉我的。   直到我看见一只特别漂亮的鹿,我就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追上前去。   等好不容易追上要出箭的时候我却犹豫了,觉得这只这么漂亮的鹿就这么死在我手里着实可惜。   要是那种兔子啊、鸡啊、猪啊,平常能吃到看到的也就无所谓了。   但这么漂亮的鹿啊……   我耸耸肩,放下了弓。算了,再放他们活几天吧。   其实狩猎是个很残忍的事。我不禁这么觉得。   待我回神打量了一下四周,我发现我果然和江钧走散了,而且……迷路了。   的确像是我的作风。   我可没学过如何在森林中辨别方向。我就只能看看太阳,然后朝它相反的方向走。因为我隐约记得我刚才似乎是向太阳方向跑的。   走着走着发现的确是来路,我就安了安心。慢慢的驱着马在林子中溜达。但走了好久,直到太阳越过了头顶,我还是一个人没碰到。不仅如此,由于来的时候是江均领的路,我现在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这种时候,我发现自己还是蛮蠢的。   反正都走不出去,我就回到了似乎是我和江均走散的地方坐着,吃了点干粮。   吃着吃着,一支箭就向我射来了。我反应还算敏捷,当机立断的往旁边一撤,那支箭就擦着我的肩膀飞了过去。   想想也是,这是我作为太子以来第一次离宫参加秋狩,凡是有点心而且和我们一家有点仇的人,都不会放过这个时机的。   此地不宜停留,我直接翻身上马朝我追鹿的地方走。江钧应该在找我,往这个方向走,碰到的几率可能还大些。   又堪堪避过几箭,此时我不得不感谢江钧教我的一拳半式。随箭而来的还有几个黑衣人骑着马在我的后面追我,我左绕右绕跑出了箭矢的攻击范围,这几个黑衣人就成了目前我最大的敌人。   不过问题不大,我可是因为追鹿把江钧都给丢了的人。   所以我又不分方向的乱跑一通,成功把后面几个人给甩了。   江钧给我挑的马脚程真不错。   我现在大概离营帐越来越远了。   还是……要完。   算了完就完吧,既然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我就继续溜着马随便走。   走了很久我隐约听到了说话声。还很熟悉,下马躲在树后面一看,是秦子凌。他面色焦急的很,不知道发生了啥。   我就拍着马靠近了他。   他见到我,一下揪住了我的领子,也不顾旁人,逮着我就骂,“你个混蛋,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啊。”   我赔笑,“不是故意的。”   惨了,我失踪的事估计被江钧捅到父皇母后那了。   “你也真能耐啊,江钧都能把你看丢。”   “真不是故意的。”   “你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能把我耍的团团转,把江钧耍的团团转啊。”   能不能不要三句话不离江钧啊,我问心有愧啊。   我郑重的握住了他的胳臂,诚恳的说,“我错了。秦大人原谅我吧!”   今年道歉的次数有点多,超过了我人生前16年的总和吧。不管了,保命要紧。   秦子凌脸色渐缓,松开了揪住我衣服的手。到这时旁边的和秦子凌一组的单将军才敢插话说,“太子,秦公子,我们是不是先通知一下江将军?”   秦子凌点点头。单将军就从兜里拿了一个信号弹撂到天上,炸开了好大一朵烟花。   “等等吧。”秦子凌自顾自的靠在树上,懒的搭理我。   我却不能不搭理他,因为我意识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林子里有人追杀我。”所以我们放信号弹,还不知道引来的是敌是友。   秦子凌猛地惊起,“你不早说!”   我这不是没机会嘛……   “单将军怎么看?”我俩同时回头看他,这里就他一个武官。   “不如我们还是先往大营走……”他话没说完,几只箭就直接射了过来。单将军拔剑阻拦,回头对我和秦子凌说,“请秦大人护着太子先走。”   我和秦子凌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果断拔出剑给单将军助阵,“要走一起走!”我霸气的说了一句。   单将军表情和奇怪。恩,哭笑不得?   不过幸运的是我们没有迎来第二轮袭击。林子里走出了一个人。   但当我看到来人时,我就特别后悔刚才没有跑路,心虚。   江钧倒是面色无常,平淡的问候了我们一声,“没事吧。”   “还没来得及出事。”我笑的尴尬。   秦子凌和单将军就跟着我后面点点头,示意没事。   江钧横扫我一眼。   我心一颤。然后装傻“嘿嘿”的笑。   “我们先回去大营吧。”江钧又道。   大家都无异议,就每个人骑着自己的马一起走。   江钧一路上没理我。   回去之后,我被父皇抓过去批了一顿,骂我擅自行动;还好后来母后过来嘘寒问暖安慰了一下我。只是后面两天的狩猎我自然被取消资格,圈禁在大营里不许乱动。直到秋狩结束后的最后一天晚上,君臣同乐,我才被放出营帐出席晚宴。   晚宴一向没什么意思。我的惯例活动就是坐在上面四处张望看看大家的表情,猜猜大家的心理活动。   所以我就看了江钧。他和秦子凌坐一起,面无表情的。   这人在朝堂上一向严肃,没错,只是这样,我打死都不会承认他可能还在生我走丢的气。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心胸宽广点嘛。   宴会过半,进行统计的大臣将统计结果写到了绢布上,交给我父皇。   唉,要是我没走丢的话,今年肯定会拔得头筹。都怪自己作死。我悻悻的想。   父皇看了看结果,示意大家安静,然后说,“今年的秋狩仍然是江将军拔得头筹。”   一片热烈的鼓掌声。   父皇继而微微一笑,道,“江将军可是连得三年第一了,朕都不知道该赏赐你什么了,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吗?”   “回皇上,臣没什么要求,不过今年臣与太子是一队的,不如问问太子有什么想法?”我一惊,赶忙看向江钧,却发现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哦,那太子还真是幸运啊,弦儿,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我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恭敬的回到,“只要父皇和江将军别生我的气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这孩子。”父皇笑我,“父皇不生气了,你问问江将军还气不气了。”   我满怀期待的看向江钧。   “皇上都不生气了,臣哪能生太子殿下的气呢。”江钧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得,这人还在气头上呢。   麻烦大了。   宴会结束后,我趁着大家不注意溜到了江钧身边,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跟我过来。他稍微四处观察了一下,发现没人注意,就非常顺从的被我拽走了。   我把他拽回了我的营帐。   还没说话,他就先开口,“道歉就不必了吧。”   ?!什么意思?我惊疑的看着他。   “我说的话,太子殿下你不听都不是一回两回了。”   “QAQ没有吧……”我很冤枉的说,“这才第二回啊……”   “我能救你一次两次三次,那我能救你四次五次六次吗?太子殿下,你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好运吧。”   这两句话的太子殿下的称呼听着我十分刺耳。   “别喊我太子,叫我苏弦。”   还有,我就是幸运点怎么了。   “你能救我一次两次三次,那为什么就不能救我四次五次六次呢?”跟我玩文字游戏,哼。   “太子殿下金贵之身,但凡出了点差错,臣都担当不起。”他皱着眉头,眼里全是不满。   “我说了叫我名字。”我瞪他。   “太子”   我猛的拍了一声桌子,揪住了他的领子,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可恨呢,“叫我苏弦。”直到这时,我忽然就明白了早上秦子凌揪我领子的心情,真的是愤怒的不能再愤怒了。   “太子这又是何必呢。”他看着我的眼睛。   我避开了他的目光,手却没松,“江钧,我只对你说这一次。”   “即使我现在是太子,但这并非我平生之愿。”   “我不会成为皇帝。这个不适合我。”   “我有我的心愿。”   “什么愿望?”他问我。   我松开了手,转身没有看他,“我希望,有朝一日,我可以走遍每一寸国土,亲眼看着这世界的变化。”   这是我的梦想,是我发现我不适合当皇帝后的一个美好的梦想。   我想以我自己的方式,来守护这个国家,守护这里的每一寸土地。   “苏弦,”江钧从后面抱住了我,“会实现的。”   这个怀抱很温暖,让我不愿离开。   “你不生气了吧。”   “早就不气了。”他笑,“再气就只是气自己没有保护好你。”   我觉得我有点小小的喜欢他。也许只是因为最近一直在依赖他,也许只是因为他是第一个给了我这么一个温暖的怀抱的人。   但是,有那么一丁点的,不愿意离开他,不愿意他离开。   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我。   秋狩之后班师回朝,我继续过上了日常生活。追杀我的人后来也查出来了,是当年的一个王府的余党,杀我也不过为了泄一己之愤。二十年前,父皇兄弟8人,最后死的死伤的伤,被贬的被贬,如今仍然在朝的不过区区一人而已。   手足相残,皇室不变的定律,幸好我避开了它。   这次秋狩给我的一个教训就是要好好练武,省的以后走丢了大家再担心。因此我增加了逗留校场的时间,有空就学个两招,时间一长,我发现我在江钧手下落败的速度越来越慢了,开始沾沾自喜。   但是还没高兴两天,江钧就莫名其妙的对我下了狠手,弄的我一招没出就败了,我恼羞成怒的瞪他,他就只说,“你高兴的太早了。”   我哑口无言。只能继续好好练习。   我觉得我弄错了,我怎么可能喜欢这种人呢,这种,特别喜欢打击别人积极性的人呢。   秋狩的另一个启示就是我对母后开始刮目相看。母后竟然精准的预测了这次秋狩遇袭事件的发生,对于这种预测,我只能说要不然母后看了太多的话本,要不然就是母后手下有一些我不知道的消息来源。我当然倾向于后者,毕竟母后这样的知书达理的教书先生的后代,要说她看了很多的话本,总感觉很搞笑。   日子就这样有一天没一天的过着,日常生活虽然看起来仍然很平凡无味,但还是比以前好了太多,比我前十六年一直困在深宫大院里好的太多。   直到那一天的来临。      第5章 (五)   我用四年的时间跟着江钧走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知道了最繁华的地方,也走过了最贫困的地区。看遍了人生的千姿百态,走完了漫漫的长路。那时,我刚刚20岁,正是最年少轻狂的日子。   我坐在酒楼的时候,会因为有人评论时事与其口舌相争,会因为一点乱七八糟的事与其他人大打出手。江钧总是不问缘由的帮我,而我总觉得我占着的是正理。我也去过赌场,又碰见过那些打过我的人,我就仗着江钧的势力赢了好大一笔钱,在最后准备满载而归的时候被江钧提溜着领子拎回去了。   即使过了4年,我的个子还是比他低了一头,他偶尔还喜欢顺手揉揉我的头发,边揉边笑,我有时有点不知所云。   但我想,我还是喜欢他的,一直喜欢,从他第一次救我的时候开始。   他穿着红衣,如天神降临。   即使那时还觉得不能容忍这份感情,但直到现在才发现,爱上了就是爱上了,没有理由,没有因果。   这四年,我将这种喜欢、这份感情一起深埋于心底,不敢透露出来。   这是一份不为世人容忍的感情,是一份会让我们彼此身败名裂的感情。   我用这四年的时间,创造了我这一生最美好的回忆。   我们曾一起去逛灯会,我赢了很多奖品,江钧就跟着我后面大包袱小行李的帮我拎着,后来当然这些东西都全部免费送给小娃娃了;   我们还曾一起对酒当歌,那是冬日赏梅,我、江钧还有成瀚三个人在郊外的小山上欣赏梅花,喝着小酒,吟着小诗,唱着小曲,好不轻松愉快。   ……   我们曾一起纵马踏尽了长安城。   我们还曾经一起开仓放粮。那是一年前夏季的水灾,让很多百姓流离失所,驻足在京城城外。江钧带我去看的时候,我觉得分外心痛,回宫后连夜与父皇商讨下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我直接杀到户部拿了钥匙,开了粮仓,让成瀚带着医堂的人来分发。江钧就让他的士兵混在其中一起帮忙。父皇知道后非常震惊,他那时候看我的眼神冷漠夹着疏离,还有责怪,看着我的心很冷,凉冰冰的。我最终没有受到处罚,因为在朝野上秦相和将军府力挺了我,后宫里母后使劲为我求情。   如果是以前的我想我不会这么做,至少不会违背父皇的旨意这么做。但我遇到了江钧。   那时候的我们相视一笑,我想很多的话语都蕴含在这份笑容中了。   我觉得我比以前张扬的太多,也记得时常挂着笑容在嘴边。当时,在我觉得生活是如此一成不变的时候,我自己走出了宫门,认识了江钧,让他走进了我的生活,从此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因为这个人,我变成了现在的我,他如一道阳光,暖暖的照进了我的心里。   但这不是父皇想要的。从那次的开仓放粮事情之后,我似乎认清了真正的帝王。   冷漠,强硬,利益至上。   让我的心发寒。   而我现在手上拿着的奏折,让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四年的时间,父皇让我渐渐地接近朝政,让我和那些大臣一起参政议政,虽然我仍然知道我不适合当皇帝,也仍然在培养着三弟,但他终究还是太小,我还是不忍心让他如此年幼的就卷进朝廷这趟泥水中。   我暂时还需要挑起我应该承担的重任。   而这份重任的背后,却是冤枉、杀戮。   我不愿意。   我不接受。   我试图出宫去改变这一切,但我还未至宫门,就被暗卫拦了下来。   父皇竟是这样防我。   所以我现在跪在皇帝的寝宫门口,我想让父皇改变主意。   这是一宗反叛案。   牵涉到了将军府,相府,朝廷上的两大势力。   父皇下了旨,命令士兵围住相府、将军府,不许任何人逃出来。   但其实根本不存在反叛,这只是父皇收权的一种方式。这么多年来,世人只知道贤相秦相,保卫百姓的将军府,几乎忘了有皇帝的存在。这样一手遮天的事实,父皇怎么会忍呢。这整个事件其实从一年前的开仓放粮的朝廷纷争就可以看出端倪,但我却没有注意。   是我的失策,让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晚秋的风吹在身上生冷生冷的,但我却不愿意退步。   我知道这件事情如果不在今晚解决,明天拖到朝堂上,只会更加被动。   我跪到了东方既白,闻到了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是父皇身边的暗卫。   “殿下,事已成定局,您别跪了。”   “你们干了什么。”我的语气很冷,很可怕。   我终是低估了父皇的残忍,残忍到为了权力直接剥夺了别人的性命。那个以累累白骨为垫脚石登上皇位的人,又怎么会理会这一两条性命呢。   “秦相和江将军已服毒自尽,秦家的人不日便会撤离京城,江公子今日就会带领军队去边疆迎战突厥。”   这个人……这个人,作为帝王,怕是早已丧失了人性!   他杀了别人的父亲,却保全了他们的荣誉,让他们的后代承担起了保卫边疆的职责。   令人发指。   “殿下……您哭了……”那个暗卫怔怔的看着我。   我哭了吗?抬手摸了摸脸,满手都是眼泪。我用衣袖拭去,却发现泪水沾满了衣袖,怎么也擦不干。   我想嚎啕大哭,但我没有立场。我的父亲,亲手杀了我友人的父亲,亲手杀了……我喜欢的人的父亲。我有什么资格哭呢。我为谁而哭呢。从此以后,我失去了这些我最想珍视的人,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只能送他们最后一程。   腿跪了这么久早就发麻了,甚至连站起来都困难。我只得喊了一直随侍在身边的小太监扶我,步履蹒跚的向大殿走去。路途是那么远,走的是那么艰难。   但我必须过去。   走了很久,膝盖处像针一扎一扎的一直在痛,我以为我走不到了,却终于看到了不远处的大殿。还看到了,江钧。   他穿的盔甲,厚重的穿在身上,后面却是一个鲜红色的斗篷,看在我眼里是如此刺眼。他面色如常,却没有笑意。眼神是冰冷冰冷的,向我这边看的时候,我只感觉到凛冽的寒风刮过,冰冷刺骨。   我几乎站不住,要跪倒在地上。   他就在那冷眼看着,丝毫不为所动。   我忍住痛,向他那迈了几步,小心翼翼的喊了声,“江钧。”   他没说话。   我咬咬唇,又道,“对不起。”我想说我尽力了,我想救你父亲;但我又觉得我没尽力,我没有改变任何结局。   我觉得很可恨,在父皇这强大的权威前,我什么都做不了。   “殿下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臣的事。”他摇头,语气疏远冷漠。   “你以前从来不叫我殿下的。”我苦笑,“你在恨我是不是,恨我什么都没做。”   “殿下言重了。”   我很恼火,所以我又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看着他的眼睛,如秋狩那时的做法一样,只不过这时看来是那么的苍白无力,我哑着嗓子,问他说,“你竟这么绝情绝义?”   “绝情绝义的不是我。”他同样看着我的眼睛答,“殿下,请自重。”   是,这个人,我和这个人,从现在起,也许只能渐行渐远了。   我松开了他的领子,没有了支撑,腿站不住,就顺势跪倒在地上。他说的没错,是我无能,我作为太子无能,但凡我有一点上进心,培养一点自己的势力,将军府和相府,就不会落到今天的局面。   “殿下,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穿这件红色的斗篷吗?”他从高处俯视着我,“因为,红色,是鲜血的颜色。”   那时他曾告诉我红色是鲜衣怒马少年时的颜色,但现在他告诉我红色,是鲜血浸染衣衫的颜色。   我真的要失去这个人了,无从挽回。   我想伸手拽住他的衣角,像以前那样依靠他,手张了张,握了握,最后收回来了。   “江钧,活着回来。”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心在滴血,“活着回来,你才有机会报仇。”   我其实,真的,一点,都不想成为你的仇人。   他笑了,是那种嘲讽的笑,“遵旨。”   我没有再进大殿。   随侍叫人抬了轿子把我送回了寝殿,传了太医。   太医说腿治不好了,要留下病根,听在我耳里就像耳旁风似的,什么都没注意。   后来就发高烧,烧的迷迷糊糊的,睡着的时候,总是会梦到江钧,梦到他冷酷的表情,梦到他的一去不返,最后是一把长剑直直向我指来。再后来我就不想睡了,然后就病的更严重,反反复复不好。   病了整整一个冬天。   过年的时候,皇兄回来了。两年前,皇兄被封为“安王”离开了京城,前往他自己的封地。自那以后,也只有每年过年的时候能再相聚了。   他看到了我一副病泱泱的神情,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把我拖下了床,带我到外面透透气。他知道我出了事,今年回来的格外的早,母妃跟着他一起回来了。   皇兄离京那年,母后以皇兄眼睛不好为借口,与皇兄一起离开了京城。只把我一人留在了这深宫大院。我也没有阻拦,毕竟母后在这儿已经困了几十年,离开总归是好的。我们兄弟三人,只有我与皇兄是母妃所出,三弟是贵妃的孩子。但一共就兄弟三人,我们仨年纪差距又大,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矛盾。   “苏弦。”很久没听到人叫我的名字了,这会儿竟然有些怀念,“离开皇宫吧。这里不适合你了。”   也许,我真的该离开这里了,我留在这里的全部意义已经不复存在,偶尔,我也可以为自己考虑一下吧。   我曾经深爱着这片土地。它承载了我人生自此以来的全部幸福。   而今,我也许不得不离开这里。   “好。”我点头。   春节就浑浑噩噩的过去了。   想起以前春节的时候我和江钧总是非常默契的一同早退,之后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守岁到天明,喝着酒聊着天,天南海北什么都聊,或者就只是静静的坐着,看着这片深蓝色的天空和那颗最亮的星星,彼此依靠。   可惜逝去的就再也找不回了。   今年或者以后的很多年,我应该都只能一个人过春节了。   开春的第一次上朝,我上了一道奏折。言明自己觉得自己不够胜任太子,肩负不起天下重任,希望父皇另择人选。同时,我希望父皇能放我出宫,让我走遍天下,以了解民间事,知百姓苦。   我自己请辞了太子。   朝廷上先是沉寂的,然后就闹翻了天,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这与礼治不和,有人说这是国家大事,望皇上三思而后行,有人说太子的确易感情用事,当另择贤良……我则一直在静静的看着父皇,无悲无喜。   父皇沉默了很久,某种意义来说,他在我身上花费了太多心血,他想把我变成合格的帝王,然后将他的江山交付与我,但一直没有成功。   我不可能会成为合格的帝王。   我不想一个人在那个“高处不胜寒”忍受孤独。   我想要我所珍视的感情。   “不准。”他的语气很轻,重量却十足。   “父皇您若不准的话,我就只能以一死来表决心了。”我浅浅的笑,这大概是自那件事情以来,我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父皇又沉默了。但这一次,我确定他不会拒绝。   “那就准了吧。予二皇子尚方宝剑一把,允其先斩后奏。”   父皇这是以退为进。明里将我废了太子,但实际上又给了我掌握地方官员的生死大权,真是好算计。   不过无所谓了,我想离宫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我的人生从这里开始,但也许,我这一生,终将远离这片土地。   走吧,去找一个春暖花开的地方。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就好了。      第6章 (六)   我一个人踏上了旅程。先往南去,去看了看江南的风景。后来又去了岭南,翻山越岭,却见到了大自然的奇景。继而往东去,走到了海边,看到了波澜壮阔的大海;之后又往北,目睹了千里冰封的雪景。每到冬天的时候,我就会找个地方暂时定居下来,膝盖到底是落下了硬伤,受不得寒,见不得风。到了冬天就怎么都走不动了。到这个时候,我就会找一个小村落暂住着,反正那时候是农闲,我就没事充当私塾先生教小孩子念书写字,算是继承了爷爷的事业。然后到春天的时候,就再次踏上路程。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我也经常干,不过总会悠着点给自己留条退路。心血来潮的时候,就去知府衙门坐坐,和知府畅谈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我逃了5年,竭尽所能使自己活的潇洒自在,但心里空落落的,怎么也填不满。   我走了5年的时间。而且,没有去西边。   大漠孤烟塞北。   那是江钧在的地方。   直到现在,我终于踏上了这片土地。   我在边城逗留了几天,来到这里才知道,这只是一座要塞,大军驻扎在城外的不远处。据说一方面是为了方便练军,另外就是在城外还有不少小村落偶尔会被袭击,驻扎在城外能更有效的进行支援。   所以城内才能如此繁华。   虽然仍然会有小规模的战争冲突,但这并没有影响两国商人的经济活动。边城,正是一座对外的窗口。   几天后,我离开了边城,前往塞外。黄沙漫天飞舞。   我耍了点小心机。   我往驻军相反的方向走,然后往高地走,走了不远,就能俯视到大军的整个面貌。我知道江钧就在里面,但我却不敢见他。我害怕他看我的眼神,所以,我宁愿在这里远远的眺望着。   但我的运气真算不上好。   我看的专注,没留意身边的动静,被人从后打昏了。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被人捆了手脚,还是在营帐里。我打量了一下周围有不少动物皮质的东西,就估摸自己是在突厥的营帐。   我以为自己已经够倒霉了,然后我发现我还能更倒霉。   我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的一个故人,没错,就是很多年前给我下毒的那个人。   兰萧远。   那年我13岁。   我还是皇子,他则是质子,比我大上四岁。   他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也是第一个背叛我的人。   他那时也住在宫里,但是因为是质子大家总是有点轻怠他,我却总是觉得他很可怜但又坚强,不屈服于命运,而且眼睛总是亮亮的,所以总是往他那跑。   这样想来,突然觉得他和江钧有那么一点点相像。   一个皇子很重视他,宫人一但这样觉得,他的日子就会好过的多。事实也的确如此。   他一开始不愿意搭理我,后来跑的多了,就稍微熟络了一点,他会给我讲民间事、江湖事,我听的总是有滋有味的。   我以为我和他是朋友的。   但是第二年,父皇病危我被封为太子的第二天,他让我喝下了“醉花阴”。   头几天偶尔觉得身体微微的疼,但是却没注意,直到好多天后药引下足了毒素爆发,险些要了我的命,我才后知后觉。   捡了一条命回来,我就问他为什么给我下毒。   他说,“因为你成了太子”。   我不懂,他就告诉我,“当你成了太子,你就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人了。”   但到现在,我认为我都没有任何改变。   我将他放回了国,即使他给我的身体带来了不可磨灭的损伤。   我放过了他。   我为什么总认为我不适合做皇帝,因为我永远也无法割舍一段感情,我是一个念旧的人,而且,我会在选择面前犹豫不决,我无法掌握生杀大权。我容易心软,我倾向于将事情往好的方面去想。   作为一个人,我觉得我是一个好人。   但作为一个帝王,我知道我不可能合格。   这个在我眼前的人和以前相比没什么变化,只不过黑了一些,而且个子又窜高了点。眼睛却不再是亮亮的了,多了一丝阴郁惆怅。我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他回答,眼睛在我身上看了看。   “你好像没什么变化。”我看他不说话,就开口搭话。   “是吗?你变化倒是不小。”   “有吗?”我扬起嘴角。   “长大了。”他道。   “是人总会长大的。你绑我来,什么目的?”   “谈判的筹码总得多点不是。”   “我不会杀你。谈判马上就开始了。你乖乖的,别乱动,别想跑。”   他说完就要掀帘子出去,我忍不住喊住他,“你还当我是你朋友吗?”   他顿了顿,说,“不是。从来不是。”   这样也好。断了我的念想也好。   我还没来及告诉他,我作为筹码,根本没有一点好处。毕竟,江钧,是那个恨不得要杀了我的人。   两军各退后一百米作为安全保障。每个主帅只需携带两名随从然后在战场中间谈判。搭了一个帐子。   我就被两名随从押着到了帐子里面。   兰萧远气定神闲。   然而江钧看到我的时候,眼神明显惊诧了一下,对兰萧远说,“你什么意思。”   “谈判的筹码嘛。毕竟是贵国太子,将军你应该还要斟酌一下贵方的条件。”   “我不是太子了。”我看着兰萧远说。   他也诧异了一下,哧哧的笑,“像是你的作风。”   “是吧。”我一派淡定从容。   “不过好歹是个皇子,还是有点价值的。”   “别人或许还会有点顾忌,但你眼前的这个人,不会。”我摇摇头。   我到现在才敢光明正大的看看江钧。身上的轻浮之气全无,那种气质,是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饱经风霜的大将风度,是我曾见到过的沉稳霸气。   “真的不会?”兰萧远拉过我,将手中的剑迅速架到我的脖子上。血顺着剑身向下滴,但我毫无感觉,仍然看着江钧。   在那一瞬间,江钧的剑迅速出了鞘,向我遥遥指来。   竟和我曾经梦中的场景一般。   不知道他指的是谁呢?是我,还是我身后的人?   “放下你的剑。”江钧道。   “果然还是有点价值的。”兰萧远将剑撤了下去,江钧手中的剑却没动。   我想我明白答案了。我往前走了一步,又走一步,直到他手中的剑抵到我的胸口。   终于要走到这一步了。   江钧皱了皱眉,说,“别动。”   “你不是一直想要报仇?”我问。   “别动,别多想。”他道。   “我还不能让你杀了父皇,这个国家还需要他。父债子偿,你今天杀了我也算报仇了。”   “江钧,再见。”再向前一步,剑尖毫不犹豫的穿过我的心口。真的很疼,但我在笑。也许是因为心结终于打开,也许是因为终于再见到了江钧。   我知道你恨我。   那我亲自送死,希望你能永远记得我。   我倒在了身后人的怀里,是兰萧远,他看我的神情慌乱又紧张,他还说过他不会杀我的话呢,但是他没想到,当年他给我下毒都没杀死我,如今我却自己找死。   身体一空,然后又落入了另一个怀抱。是我熟悉的怀抱,我熟悉的温暖的双手。   但我没有睁眼的力气了。   江钧,永别了。      第7章 (七)   我没想到我还能再次睁开眼睛,这感觉就像隔了几个世纪。   心口理所当然的很疼,很疼;疼的我想再晕过去。   感觉自从和江钧认识了后,隔三差五的受伤中毒,都已成为常事了。自从见了他,自己总是特别脆弱,甚至有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真是莫名其妙。   是命里相冲吧。   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活下来。   “命运真是奇妙。”   “不是命运奇妙,是我很奇妙好吧。”成瀚伸着脑袋冒到我眼前。   “干嘛救我?”我扭头不看他。   “我想救你吗?你以为我想救你吗?你知道我不眠不休了五天从京城赶过来看到你的伤正中心口我有多崩溃吗?我有多崩溃吗?鬼知道我是怎么从鬼门关把你救回来的。”   “我没碰到小鬼,不然还能帮你问问。”我无辜的道。   成瀚是个很跳脱的人。也只有这种人才会有喝醉酒给人下毒的独特癖好吧。   “是我以前给萧远的活命丹,让你活了下来。然后我给你的玉佩,吊着你一口气让你等到了我来。”   “所以我一直很奇怪你的玉佩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功效。”   “祖传的,我也不知道。但是有传闻说成家的开山祖师爷不是人,是仙。所以也就不奇怪了吧。”   “嘛,姑且姑且呗。”   “你就好好养着吧。别再寻死了。江钧也不希望你死的。”他认真的说。   我却苦笑道,“怎么可能。”   “都是有苦衷、苦衷的。当时情况紧急,”成瀚还没说完,就听到有人掀帘子的声音,然后有人大声的呵斥他一声,“成瀚!”   是江钧。   “我不说我不说,你们自己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去吧。”成瀚委屈的撇撇嘴,离开了营帐。   后来营帐就只剩下我和江钧两人。   我俩似乎没什么好说的。   我闭上了眼,却感觉他在我床边坐了下来,似乎犹豫了很久,终于叫了一声,“苏弦。”   我心一颤。   真是久违的声音,久违的称呼。   “怎么,将军大人嫌一剑没刺够,还要再来一剑吗?”我明明不想这样说的。但不经大脑,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想我还是有些怨恨的。我让我自己背上了如此沉重的负担,逃了5年,然后在第五年的时候亲自过来送死。   我图什么呢。不过是为求心安。   但这本就不是我的错。   我只是将错误硬生生的安在了我的头上。   “不,不是的,我没想刺你。”他说这话的时候像一个没长大的小孩,犯了错又不知道怎么辩解。   说起来,我今年都25岁了,他28岁,都已经到了成熟的不能再成熟的年纪了。但一直以来的相处的方法,都还像初见那样,一直没有怎么变。   “我那时被人偷袭点了穴道,本想是出剑救你的。”   你当你骗三岁娃娃呢,“你这是怪我误会你了?”   “没有。”他又急切的解释,完全不像战场上的样子,“我……子凌都和我说了,你当年为我父亲的事受了不少苦。但我还那样对你……但我也是有理由的,我父亲和秦相已死,你那时若想保住太子之位,就不能和你父皇翻脸,我走的远点,对你也好。你父皇也放心。”   “我告诉过你,我不想当太子的。什么对我更重要,你清楚的。”所以,竟为了这么愚蠢的理由吗?你就那样对我。   还有,我自那以后就没有和秦子凌见面,他怎么知道我做了什么?   “我即使清楚,但我也不确定你是否清楚。”   “你不信我。”我一字一顿的道,心却疼的厉害。   “不是不信,只是想让你选一条更好的路。”   “你觉得是为我好,但你问过我的意见吗?”我望着他的眼睛,竟觉得是如此可悲。5年啊,5年时间,我陷于黑暗的5年的时间,“你自以为是的帮我选好了路。江钧,我不认为你是这样的人。”   “我……”他的眼睛是那么的悲伤,一瞬间,我突然就不想继续责怪这个人了。但我又不想在这里退让。   “哎呀,殿下,你就别为难我这个蠢儿子了。”又有一人掀帘子进来了,听这语气,估计听了不少时间的墙角。   ?!等等。这不是江钧他爹?他不是死了吗?   他似是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释说,“我没死,你父亲身边的暗卫是你母亲的父亲一手培养的,和我和秦相还是同窗,他怎么会让我死呢?”   !?信息量有点大。什么情况。   “你父皇想杀我,但皇后救了我。所以我侥幸逃出生天。这件事连钧儿他们都瞒下来了,毕竟要以防生变。”   当年秋狩的时候就觉得母亲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但倒真没想到暗卫竟然是母亲的人。   隐藏的很深,但是我也很愤怒。   “所以,我莫名奇妙的被蒙在鼓中5年?”我笑的灿烂。   “我也是一年后才知道的……”江钧解释说。   “我不想看见你,出去。”我的语气很淡定,说这话的时候还冲他笑,但其实这说明我已经愤怒到极致了。   “苏弦?”他不走,还叫我的名字。   “出去。”我严厉的说,“别让我说第三遍。”   “对不起,”他没走,反而忽然抱住了我,呼吸就在我耳边,离我很近很近,“对不起,苏弦,我喜欢你。”   喜欢吗?   我将这段感情在心里藏了9年。   然后在第四年的时候,我觉得我这一辈子都只能一直藏着它了。   到现在,这份感情得到了回应的时候,我却一点都不开心。   “所以一句喜欢就可以抵消这一切?”   我出乎意料的冷静。   我以为,我对他的感情,能让我放下这一切,但显然不行。我太累了。   这5年来,我太累了。   江钧听到我的话,松开了我。看着我的眼睛流露出了悲伤的神情,后来似是明白了什么,又转为狂喜,小心翼翼的问我,“你……不拒绝我?”   我真的累了。   这5年,磨平了我所有的棱角。   “江钧,你想我怎么样?”   “原谅我,可以吗?”   “我从未怪你。何谈原谅。”   “我爱你。所以,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一生陪伴你吗?”他的眼睛是那么的真挚,让我几乎不忍心拒绝。   只是几乎。因为我意识到,这么多事情之后,我可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信任这个人了。   “江钧。”我一字一顿的喊,“你用什么给我保证。如果今天你的父亲没有活着站在这里,那么你对我,又会是什么态度呢?”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是困扰了我那么久的问题。   “从我第一次看见你开始,我一直一直都很爱你。即使我父亲真的死了,那么,即使你不来,终有一日,我也会去找你。”   他就蹲在我的床边,看着我的眼睛,一片坦诚。   我想我该满足了。   鼻子酸酸的,特别想哭。我闭了闭眼,将眼泪收了回去。   “殿下,实不相瞒,其实皇后陛下早已知道你对钧儿的感情了。所以,当时我假死之后,暗卫就给钧儿提了一个要求,说皇后陛下希望他可以远离你,否则殿下您的地位与平安难保。您也知道,因为您与秦相和我们将军府走的近,一但我们离开朝廷之后,就总是会有些人想要乘人之危的。如果您这时候与陛下闹翻,就相当于失去了最后一层□□,安危难测。三殿下的母妃的身份您也知道的。”   “而且,作为长辈,我们都清楚你们的感情的不会为世人所容忍。所以,即使是我也认为,如果能拦住你们还是好的。但如果出了这些事你们还能□□,那我这个老头子也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你们需要,我们会成为支持你们的后盾。”   江钧握住了我的手,我回握住他,答了一声,“好。我给你一个补偿的机会,伴我一生。”   江将军笑笑走了。   江钧抱住了我。这个胸膛还是那么的温暖,让我愿意永远沉沦。   事后想想我这5年真是白熬了。   更准确点说,我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然后就一直待在坑底不愿意出来。   活该自己多想,还受了这么多皮肉之苦。QAQ      第8章 (八)   养伤期间,我见到了兰萧远。   两军谈判之事,因为有了我这个变数临时取消了。但谈判还是要谈的,总不能一直在这僵持着,谈判不成,就该打的打,该杀的杀。   但这两军都打打杀杀5年了,也该消停了。且作为一个和平主义者,我还是希望可以维持和平,所以我也列席了这次谈判。   然而谈判的时候,江钧和兰萧远两个谁也不愿意让步,先是驻军问题,两人吵了一天;贸易问题,两人又吵一天;再后是领土问题,财务问题,两人每天换个话题,前前后后吵了5天,很多问题我都不明所以,远离朝廷太久让我已经弄不清边疆的形势了,所以大多数时间我都是靠观察他们的表情度日的,直到第5天,我再也忍不住直接拍了桌子跳起来道,“别吵了!”   两人齐刷刷的一起看我。   “没什么好吵的,兰将军,你几次三番的谋害我你还好意思在这跟我们说条件,能不能有点道德心。”   我是爱国的好孩子。   当然你说我护短也没问题。   兰萧远不吭声了。沉思了一会,然后犹疑的看着我。看的我心里紧张的很。   “江将军,我想单独和你们的殿下谈。”他道。   江钧当然不会放我一个人羊入虎口,道,“不行。我不能把苏弦一个人交给你。”   听的我心里暖暖的。   我要求真不高。   兰萧远又沉思了一会,说,“那就我们三个人谈吧,我有些话想单独和殿下说。”   “可以。”我点头,两个将军都分别让自己的人马下去了。   “我先对你道个歉,当年给你下毒是我不对。”兰萧远道。   “都那么多年过去了,该忘的早都忘了。”我故作潇洒。我是想忘来着,但我的身体一直记着呢,直到碰到了成瀚。   “前几天也只是想多个筹码,没想伤害你。”   “我知道,我自作自受嘛。”这个真是我自己找死。   “我没把你当过朋友。”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我,“我一直喜欢你,因为在你之前,几乎从未有人如此关心我。”   江钧突然拉了我的袖子。我仍然很镇定,“只是几乎不是吗?你当年还碰到了成瀚。”   我前两天才知道当年兰萧远给我的下的毒是成瀚给的。他的醉花阴竟然害了我两次,他绝对要吃不了兜着走。   “是。”兰萧远笑了,这是久别重逢以来,我第一次见他笑,“所以,我明白了,我对你的喜欢,止于亲情。”   “这样你还给我下毒。”   “封了太子以后,我怕你因为权势变成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与其这样,不如将你一直留在那时候。不过,幸好你没死,幸好你放了我,才让我看清这一切。”   我没说话。江钧握住了我的手,给我传递了力量。   “这次谈判,江将军的条件我全都可以接受,但我想增加一条,不久之后,突厥会面临政权更迭,我希望江将军到时可以出兵助我一臂之力。事成之后,我可以承诺两国的百年和平。”   兰萧远,这个人,远比我想象的更了解我,他知道我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也知道我是一个想要守护国家的人,所以,他用这样的条件,让我在有生之年实现了我的愿望,用这样独特的方式,偿还了当年的债务。   “可以。”江钧点头。   “那就这样吧,谈判文书过两天会草拟好送过来。”他站起来,向我们一揖,“多谢了。”   “不用谢。”我笑,“下次见面还是朋友对吧。”   “对。”这是到达眼底的笑,他笑起来眼睛亮亮的,一如我们的当年。   兰萧远出了营帐走了。   我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你还挺能招蜂引蝶的。”江钧斜着眼瞅我。   “没有啊,这件事不是处理的很好。”我死不认账。   这时候,我站着,他坐着。然后他一把把我拉下来坐到了他的身上,封住了我的口,直把吻的喘不过气。   头晕眼花。   “以后还敢不敢了?”他瞅着空问我。   “不敢了,不敢了,行了吧。”我刷的一下推开他,“你给我收敛点。”   江钧心满意足,“可得记住你的话啊。”   “记住你个大头鬼。”真是气死人了。   谈判文书一下,江钧在边疆的职责算是彻底完成了。又停留了几日处理了点交接事宜,我们俩就踏上了回程的路。   这是5年来我第一次回到京城。一路不慌不忙的晃了一个多月才到。京城里还有许多事宜要处理,譬如这个被我丢掉的太子之位。   还是要和父皇好好谈谈。   我和江钧的回朝,在朝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江钧在边疆的谈判结果倒是不必多说,以最后被封为镇远大将军为结局。我未曾想到的是,有人请求复立我为太子。   理由是这5年来,在我的威慑下,各地的政治经济文化都有了不少的发展,因此有些朝臣就认为,把我复立为太子是一件对于国家来说非常好的事情。   我笑的尴尬而又不失礼貌。   父皇在朝上将这事压下了,只说稍后再议。   稍后的时候,我就被请到了御书房,与父皇面对面站着。   “弦儿,你现在是怎看太子之位的。”父皇问我,“是怎么看帝王之位的。”   “父皇,儿臣知道父皇用了不少时间培育我,但是,到现在,儿臣仍然不想成为太子,成为帝王,或者说,儿臣觉得自己不适合这个位置,儿臣仍然想以自己的方式,守护这片土地。”   “你像极了你的母后,都是喜欢感情用事的人。”   “只是珍视对我好的人。”   “秦相和江将军没死是吧。”   “没有。”我实话答道。   “果然。算了,我这一生的杀孽也不少了。”父皇长叹一口气,“就让你三弟来接你的班吧,如你所愿。”   “父皇……”我有点吃惊。   “你倒是给国家培养了一个不错的继承人。”   “嘿嘿……”总是这样,我总觉得隐瞒的很好的事,总会被其他人轻易的知晓。   “至于封地,你想要哪一块?”   “没什么要求……”   “这次谈判之事,是你与兰萧远谈的吧,他对你到有旧情。就将西北一带分给你吧,你腿不好,允许你久居京城,尚方宝剑也别还了,允你继续地方行走一职,督查百官。让江将军和你一起吧。”   “父皇……”我震惊的说不出话,这么多事情后,父皇竟然还是这么疼我,满足了我所有的梦想。   “我没心力再培养一个继承人了,你还要担起你的职责。”   “谢父皇!”   我这么多年的梦想,在这一刻,全部完成。   出了皇宫,阳光正好。江钧在门口等我。   我们的背影大概仍然拉的很长很长,只不过这次,是我们一起前行。      第9章 后记   两年后,江南的一个小村落里。   我收到了一封来自三弟的信。   一年前,三弟正式受封太子,正式开始了从政之路。我则和江钧一起在各个地方继续游荡。当时很多地方走的匆忙,还没来及细看研究,如今时间十分充裕,我有时就会将自己的心得体会写给父皇和三弟,让他们了解地方事。   说起来因为一直有个王爷在各个地方游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游荡到自己的地盘了,各个知府一直都非常勤政爱民,生怕被逮个正着。   当然路途中也碰到了不少暗杀,不过有江钧护着我,母后的暗卫也派给我了一部分,还有一些成家的势力,我倒一直没有怎么样。   我被成瀚坑的这么惨,他就用了一小部分成家势力的调动权来补偿我,真是赚了不少。   三弟的信里面无非是唠唠一些最近的朝中大事,对于这些事,我一般都只做了解不会深究,毕竟我已经远离权力的中心了。   有意思的事苏谨每次都会在这些信后另外再附一封信,讲点他的心路历程。   这次的信是这样的。   皇兄:   见信如晤。   最近发现太子这个差事不太好干,本殿下想罢工。   所以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罢工的路上了,估计还有两三天就会到你那。   记得迎接我。   我想吃糖葫芦。   你可爱而可亲的被你坑死的三弟   我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将信折扔进了柴火堆里。   我当然知道他想罢工,他都叫嚷了1年了。事实上由于我离宫了5年,对他的督促有点放松,他过了一段很轻松的日子。   但是两年前我回去的和父皇商榷了太子之位后,他又活到了水深火热中。我也是这样过来的,我也能理解,但毕竟时代不同了,他想罢工就没有我这么容易了。   年轻人,这天下可还是我的时代。   有暗卫帮我逮捕他,料他也跑不出宫门。   拍拍手,我转身回到了屋内。   江钧在屋里烧柴做饭。   大将军在边关多年,总是要有点野外求生技巧的,所以做的饭还挺好吃。   话说今天他就三十岁了。   不过我觉得我们还年轻,这天下还够让我们再走一遭。   一篇关于本文的小诗   你喜欢红色。   你告诉我,   这是鲜衣怒马少年时的颜色。   那些年你纵马踏尽长安城,   笑容放肆张狂,   如天际的一抹亮色,   暖暖的照进我的心里。   后来,   你穿着红色。   你告诉我,   这是鲜血浸透衣衫的颜色。   那一刻你站在一片荒凉废墟上,   昔日繁华逝去的同时,   你留给我的,   只有决绝的背影。   我几乎是声嘶力竭。   有多少次我想伸手拉住你翻飞的衣角,   最终却只能悬停半空。   我选择放手。   如你所期冀,   沉沦于黑暗。   我离开了这片曾经深爱的土地。   一路向南,   希望寻找到一个春暖花开的地方。   我走了很久,   最终却来到了大漠,   这个有你的地方。   当黄沙在我耳边肆虐,   我站在远远的山丘上,   思绪漫天飞舞。   重逢是如此猝不及然。   当你用剑刃遥遥的指向我,   我笑的是如此从容。   我知道你恨我。   那我亲自让你的剑尖穿过我的胸口,   只希望你能永远记得我。   未曾想过还能睁眼。   当真相摆在我的面前,   你握住了我的手,   给了我一生的承诺。   再回首时,   落英缤纷下,   是你不变的笑颜。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到此就结束了。 还有一点成瀚和兰萧远的小番外,等写完有空就放上来。 本来这篇文就是因为无意间想到了一首小诗的开头,为了放飞自我写的玩的,希望大家读的开心。 以上~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